在英惠的丈夫郑先生的眼中,“病”前的英惠,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不高不矮的个头、不长不短的头发,相貌平平,着装一般,温顺、平淡、文静。正如他所希望的那样,英惠完美地扮演了平凡妻子的角色——料理家务,伺候丈夫.就像千千万万的传统妇女一样。
然而,一场噩梦之后,妻子却突然开始拒绝吃肉,拒绝为家人准备荤菜,甚至到最后,她开始拒绝自己的“人类”身份,把自己当成了一株植物,一株只需要阳光和水,谢绝任何食物和交流的植物。而随着她被动的反叛以越来越极端和可怕的形式表现出来,丑闻、虐待和疏远开始让她螺旋进入她的幻想空间。在精神和身体的完全蜕变中,她现在危险的努力将使英惠——不可能的、狂喜的、悲剧性的——远离她曾经为人所知的自我。
素食者
胎记
树火
作者的话
"妻子吃素以前,我没有觉得她是一个特别的人。老实讲,初次见面时,我都没有被她吸引。不高不矮的个头、不长不短的发型、泛黄的皮肤上布满了角质、单眼皮的眼睛和稍稍突起的颧骨,一身生怕惹人注目的暗色系衣服。她踩着款式极简的黑皮鞋,以速度和力度适中的步伐朝我所在的餐桌走了过来。
我之所以会跟这样的女人结婚,是因为她没有什么特别的魅力,同时也找不出什么特别的缺点。在她平凡的性格里,根本看不到令人眼前一亮、善于察言观色和成熟稳重的一面。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舒坦。如此一来,我就没有必要为了博取她的芳心而假装博学多识,也无需因为约会迟到而手忙脚乱,更不用自讨没趣地拿自己跟时尚杂志里的男人做比较了。我那二十五岁之后隆起的小腹和再怎么努力也长不出肌肉的纤细四肢,以及总是令我感到自卑的短小阴茎。这些对她来讲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我向来不喜欢夸张的东西。小时候,年长的我会带领比我小两三岁的小家伙们玩耍;长大后,我考进了能领取丰厚奖学金的大学;毕业后,我进了一家珍视我微不足道能力的小公司,并为能够定期领取微薄的薪水而心满意足。正因为这样,跟世上最平凡的女子结婚便成了顺理成章的选择。从一开始,那些用漂亮、聪明、娇艳和富家千金来形容的女子,只会让我感到不自在。
正如我期待的那样,她轻松地胜任了平凡妻子的角色。她每天早上六点起床,为我准备一桌有汤、有饭、有鱼的早餐,而且她从婚前一直做的副业也或多或少地填补了家计。妻子曾在电脑绘图学校做过一年的助教,副业会接一些出版社的漫画稿,主要的工作是给对话框嵌入台词。
妻子少言寡语,很少开口向我提什么要求。即使我下班回来晚了,她也不会抱怨。有时难得周末两个人都在家,她也不会提议出门走走。整个下午,我拿着遥控器在客厅打滚的时候,她都会待在房间里闭门不出。我猜她是在工作或是在看书。说到兴趣爱好,她似乎只有看书而已,而且看的都是那些我连碰都不想碰的、枯燥无味的书。到了吃饭时间,她才会走出房间,一声不响地准备饭菜。坦白讲,跟这样的女人生活一点意思也没有。但看到那些为了确认丈夫行踪,一天会给丈夫的同事或好友打上数通电话,或是定期发牢骚、找茬吵架的女人们,我对这样的妻子简直感激不尽。
妻子只有一点跟其他人不同,那就是她不喜欢穿胸罩。在短暂且毫无激情的恋爱时期,有一次,我无意间把手放在了她的背后上,当我发现隔着毛衣竟然摸不到胸罩的带子时,莫名地稍稍兴奋了起来。难道说她是在向我暗示什么吗?想到这,我不禁对她另眼相看。但观察结果显示,她根本没有想要暗示什么。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难道只是因为她懒得穿,或是根本不在乎穿不穿胸罩这件事?与其这样,还不如在胸罩里加一张厚实点的胸垫。这样一来,跟朋友见面时,我也好显得有点面子。
婚后,妻子在家里干脆就不穿胸罩了。夏天外出时,为了遮掩圆而凸起的乳头,她才会勉强穿上胸罩。但不到一分钟,她就把胸罩后面的背勾解开了。如果是穿浅色的上衣或是稍微贴身的衣服时,一眼就能看出来,但她却毫不在意。面对我的指责,她宁可在暑天多套一件背心来取代胸罩。她的辩解是,自己难以忍受胸罩紧勒着乳房。我没有穿过胸罩,自然无从得知那有多难以忍受。但看到其他女人都没有像她这样讨厌穿胸罩,所以我才会对她的这种过激反应感到很诧异。
除此之外,一切都很顺利。今年,我们已步入结婚的第五年,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热恋期,所以也不会迎来什么特别的倦怠期。直到去年秋天贷款买下这套房子以前,我们一直推迟了怀孕的计划,但我想现在是时候要个孩子了。直到二月某天凌晨,我发现妻子穿着睡衣站在厨房以前,我从未想过这样的生活会出现任何改变。"